It's personal.
第六屆了，Boxing Day電車男女跑，感覺有點兒小圈子，但也是積極公開邀請其他人參與。去年透過前輩口中，已經知道有這個活動，期待一年，肯肯定的個人情意結，著我於聖誕節翌日零晨3時半前，由巴士公司的兩部N車，推到筲箕灣電車總站。
（圖片來源：電車男女跑發起人團體）
N8X車客滿，好些人還要企，畢竟是聖誕節日假期。車上玩手機青年的熱鬧，對比著筲箕灣電車總站被風吹起的五毫膠袋，總站顯得份外淒清。站旁的24小時便利店燈火通明，一支樽裝熱維他奶加上六圓九角的提子蛋糕，正好暖身暖胃。
西行站 筲箕灣總站 West Bound Shau Kei Wan Terminus
電車總站連接鄰旁城隍廟，在東大街的一小段位置，小時候那條食街的行車位置還是窩在地平線之下，常常水浸，不知哪日開始的一個水務工程，把車路與行人路拉平，部份食店也開始揚名。
明華大廈街童們蹓躂過的玩具文具店、用木頭車在街上賣冰椰汁的呂記，加上綠鐵皮屋的街市一端，條條大道通往這個筲箕灣巴士總站，就像我們東區的巴黎凱旋門。現在金華街公厠旁邊，曾經是102號隧巴的總站，巴士線另一端就是荔園，為筲箕灣兒童帶來不少假日憧憬。這樣一個總站，一個筲箕灣小鎮的規劃，成就了我們的一代小小過客。
還未到零晨3時，我還是獨個兒在這個圈狀路軌拍照。成年時候也曾經住在總站旁的舊唐樓，深宵或清晨，收站開站的電車都在圓圈路軌擦起嘎嘎響聲，解釋了樓房租金便宜之謎。3時正突然間，四方八面穿跑服的人陸續出現，幾下點頭一些默契，大家都知道即將並肩跑。
發起人團隊用紙筆替大家點名報學號，並送上聖誕老人紅帽，拍合照，說了幾句安全事項，準時零晨3時30分，沒有鳴槍，沒有歡呼，只有GPS手錶的訊號起動交響曲，一眾聖誕老人，腳踏上路軌，一路，向西。
西行站 08W 聖十字徑 West Bound Holy Cross Path
在筲箕灣道時主車群還是走在一起，大家都在適應與調節之間前進。偶爾需要看看遠處紅綠燈的交匯，在腦內盤算，到底看的是行人過路燈還是專門給電車車長看的T字黃色的交通燈。轉眼間熱了身，西灣河。
不對，我們以前不會稱此區為西灣河，地鐵站本該也稱為太安樓站。太安樓夜市養活了一眾餓民，我大時大節才可享用的街檔甜品最美味。太安樓海邊那時的光明戲院，還沒有走上三級院線之路，也成為一眾青年的潮蒲。
康山爆石的警鐘號響之前，電車要經過太古城中心那邊的。每當農曆新年，一家大小extended family都會乘電車去到那時的嘉年嘉華戲院，用唇膏筆在座位表上包起一兩行整排座位，觀看闔府統請的許冠傑賀歲片。
太古城中心的當旺命脈，隨年月慢慢轉移到山下；紅Van也開始走在康山開闢出來的新道路。那個紅Van東行線必停的消失油站，沒法再接收紅Van司機一盤一盤硬幣入電油了。舊時電油站旁的一個緊急出口，也沒有再發出醉客小便餘下來的氣味了。
（圖片來源：James@跑步之風林火山）
西行站 16W 船塢里 West Bound Shipyard Lane
電車路軌地面上用白色寫成的「電車線」字體，原來油漆或者應該是瀝青都是微微突起的，跑路時要特別留神。在康山一段的時候，跑手大概分散了好幾群，接受康山這段大微斜的考驗。
發起人團隊預先駕車，到達鰂魚涌一個電車站位置，拿著手機替跑經的跑手拍錄像。不久進入鰂魚涌商業區，吉車的士也比較多，遇到這批半夜穿起聖誕帽跑的傻子，也許見怪不怪了。司機有的主動讓路，也有點生意不好而顯示不耐煩的，勉強接受我們也是哎吔道路使用者。
太古坊，fresh grad上班勝地，包括我。大酒店一帶可以算是兒時禁地，很少在這區走路。遠處的新光戲院及國貨公司，加上我們沒跑進去的春映街電車圈，很福建。
國都戲院真的會拆嗎？此段路給我的感覺是，除了便利店及麥記之外，午夜仍然營業的就是Neon燈下的水療芬蘭浴店了。炮台山的石壁牆之後，下一站，天后，百樂戲院。維園已經到了，終點還會遠嗎？
西行站 40W 留仙街 West Bound Lau Sin Street
銅鑼灣。在FB的不少朋友就是在我銅鑼灣兩店打滾的日子認識我。當時在老銅很street smart，橫巷的小食店外賣紙有文采，餐廳打烊後的街角榴槤班戟有榴槤味，敬誠街的羗葱雞脾A餐飯不日供應，零售業餐飲員從業員從來都是餓底。
跑過環型天橋，地底三越沒有了，甚至右手邊大樓上的捐血服務中心也搬走了，也許下一屆才跑進跑馬地吧。鵝頸橋打小人的都可能去拆禮物了，同德大押變了地盤圍板，集成中心的電腦地位不保，夏巴有落。
西行站 54W 巴路士街 West Bound Burrows Street
跑入莊士敦道，記得青文書屋的羅志華及曙光圖書的馬老闆，接著就是豪華㗎啡茶廳。派對出來的金髮女郎，向著我們一眾聖誕老人跑手叫嚷Merry Xmas。這兒汽車都與電車軌同享道路，還是跑在行人路旁比較好，反而看到有亞洲旅客，帶著聖誕帽在路中心雙白線上selfie。
2015年10月21日剛慶祝的Back to the Future Day，小時候，印象中也是在附近的京都戲院看的，一程車轉眼三十年。長大後曾經在大有商場上班一天，當年在樓下等我四小時放工的人，此刻在我家中安睡。春園街吃過蛋撻奶茶，囍帖街變回囍帖街，修頓球場還在，疊報紙的夜漢出來了，波士頓的鐵板扒餐是大事件，富豪飯堂當然沒我份兒。
三角教堂在右邊，道路突然豁然開朗，跑回電車軌上，看清楚大路沒有車，跑進金鐘有一種Sydney Anzac Parade的感覺，與並肩一段跑路的師兄叫加油。海富天空未有天亮，夜巴走過中銀總行轉入德輔道中，我追著巴士，看到了最高法院大樓很溫暖。
西行站 68W 銀行街 West Bound Bank Street
商業區的中環很熟睡，不，比較像淺睡。左邊中環街市的公廁，我看著右邊過來的交通，徐徐向前。記得小時候喜歡坐電車來到此區，看著曾經最高的國際大廈英文名稱，學懂International解作國際，也學會了英文長字其實很客易串。萬宜大廈在左，外公曾經帶我來試用香港首部扶手電梯，也坐過有拖車的電車。先施永安都是那個年代的名店。
上環附近有師兄追過了我，好耐力呀。望見了西港城，腦海隱約聞到以前經過街市時的那陣鴨屎臭味。在電車站的電車專線喝了隨身帶來的一口清澈的水，隨著路軌90度向右轉，出了干諾道中。港澳碼頭一段，才留意到電車站牌上原來有編號80W，在想，已經跑了80個站嗎？不久左轉走進海味街，小時候常聽到的三角碼頭故事就在這裡嗎？大笪地夜市的炒蜆，大概吃過一兩遍就沒有了，位置記憶迷糊。
西行站 82W 修打蘭街 West Bound Sutherland Street
地下鐵剛延伸到西營盤，消息多年前已被市場消化，租金樓價不可同日而語。海味店的味道不太明顯，正街源記也沒有港大生身影，對面路線有路障在檢查醉酒駕駛吧。警務人員遠處看到我，勸喻我回到行人路跑，同樣對話可能已經在我前面重覆了十多遍。我回到行人路上，豈料遇見更加精彩的零晨城市風景。
穿衣單薄的蔬菜店叔叔，已經開始把菜欄買回來的菜分門別類，在店前兩側的行人道上空間幹活；沒名沒姓的天光墟已經在騎樓底默默的準備好，伯伯婆婆瑟縮在鐵卷閘的店前，展示可能在垃圾房拾荒回來的舊衣舊物；便利店通宵更嬸嬸受不了店內光污染的納悶，將汽水盤架在街角，坐在上面休養精神；西邊街前的一段，還看到露宿者在棉毯下安睡；最滋擾的還是我這個跑人，劃過這班辛勤蟻民的夜空，打亂了他們日常機械無力式的零晨生活。
西行站 86W 西邊街 West Bound Western Street
七號差館之後，在均益大廈三期二期。創業中心旁廿年前預留給地鐵站的出口，合約條款問題還是沒法成為香港大學站出口。屈地街狹道看過去皇后大道西，還是看到自己小學中學的後門出口；小學老同已經由創業中心搬到新市鎮，也有的繼續留守母校，當上了舊生老師。
山道屈地街電車站的舊圓型總站，也隨著新電車車廠道路規劃改變了路線。均益一期大堂裝修了，美新樓地下的雞蛋批發店也搬遷了，旁邊工業大廈已成為德國汽車品牌維修部。此時有師兄追至，幾近平排一同走了小段，令我回憶起與街童亂跑的幸福歲月。
德輔道西與皇后大道西末段交界一帶的卑路乍街，同學家裡在此經營士多，當然站在街上喝了不少樽裝可樂。有一次還受世伯委託，到鄰近的超級市場入貨大減價的罐裝汽水，比起士多訂購的批發價還要便宜，那時候大家都不知道這就是超市霸權。
還記得小時候電車路邊臨海，泊滿了帆布船躉，船家上落船也是靠一塊塊臨時放下的長長無欄獨木橋，我還是會覺得那是馬戲班的特技表演。沿海米倉印證了潮汕苦力的汗水，新堅尼地城游泳池果然是一隻太空飛船。
（圖片來源：James@跑步之風林火山）
西行站 100W 山市街 West Bound Sands Street
都尾段了，跑回電車軌上。GPS計算的距離出奇地嚴重偏差，反正終點在望，吉席街中段的福星戲院那種滿街烤魷魚味道令我記起兒時的西環黑夜，前座後座超等單號靠左雙號轉右，都是西環工餘男女謹有的娛樂。
東行站 堅尼地城總站 East Bound Kennedy Town Terminus
望見吉席街總站的終點跑友了。深夜音量收細沒有打氣聲，卻提醒我需要沿電車路軌跑到爹核士街/卑路乍街/加多近街一個圈回到總站，多麼殖民地色彩的街名啊。發起人團體計時人員留意了我，跑到後叫我在站長休息室的綠色鐵皮牆上象徵式拍卡，完成了。
我報上學號，知道了自己的時間，獲邀走到紙包飲品及朱古力旁，補充一番，與其他跑手輕聲交流。我們互相幫忙拍照，有些拉筋，有些更衣，各人高度自律又集成一體。5時正的法定時限到了，登記跑手都差不多到齊，頭班電車的年長乘客已經在等候。首先駛至的是紅式車箱列車，跑手都爭取機會與之合照，要友人在臉書見證這些電車男女的誕生。
（圖片來源：James@跑步之風林火山）
發起人團隊打點鎖事後，部份跑手揚手回去了，我隨隊乘第三班電車到中環蓮香樓飲早茶，為電車跑劃上完美句號。發起人團隊豈止出錢出力無份跑的有心人，當中還有各界臥虎藏龍，為了一點跑路分享，一點懷舊理想，用心為大家服務。龍井茶杯還未有添水前，計時人員已經把人手記錄的計時名次表連同名字放到whatsapps群組。
蓮香樓（圖片來源：James@跑步之風林火山）
他們說，原發起人既有心又充分計算，3點30分起跑限時一小時三十分就是要在首班5點正電車開車前跑完，Boxing Day零晨穿聖誕帽在電車路軌上跑也不至於被人覺得太傻......當然還有很多我們不知情的精確考慮。這樣的一個自由駕駛活動，比起坊間為品牌宣傳的那些大小贊助比賽，更加貼近跑者意圖的純粹。
宣傳資料顯示活動免費參加，「同家人講聲就得」，更加顯示這班前輩發起人的跑步人生觀，像電車路軌，沿著每個人自己訂下的軌道向前跑，保持un-derail地en route。數月前有人提議取消電車引發的那個行人道上跟電車鬥快跑，比較是話題之作，也吸引了媒體報導。我就會用雙腿為這個Boxing Day Tramline Run投票，投票他的城市歷史感，投票他的人民體育精神，以及無償發起人輕描淡寫的低調精準。
而我自己呢，電車軌上一路跑來：西環長大，筲箕灣常客，原來發覺電車沿線都是香港發展地標，尤以電影院最為讓人懷緬。每段路盛載著你同我的小故事，以上只不過是我自己的路軌記憶片段，也期待聽聽你的記憶部份，it's more than personal。
下一站，2016，向東或向南
最後，我參透的香港島小秘密是，在兩組電車軌中間的雙白線上及其架空電纜下，我每一步看到的，都是一張張城市postcard最美麗的夜景像，每步無價，就像Boxing Day把每盒人生記憶的禮物，慢慢打開。
沿途腦海有點像人生最後階段把過去片段回帶fast forward，要不是回家睡醒後翌日起床寫了此筆記，還以為那是人生最後的一程了，大吉利是。這樣看吧，新一年來臨，回憶之後，又是另一場跑步人生的新開始；前面跑路的路軌，還是要用雙手建設，才可以讓自己用雙腳跑過去，對嗎？
活動專頁
・The Sixth Boxing Day Tramline Run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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